第 208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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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08 章
許春風陪著笑送走了大夫，圓子正在用濕帕子沾在自家大人嘴上，他隱隱聽見隔壁的哭聲，抿緊了唇:“懷民哥”
“你這次也會醒過來是不是？”
半大小子眼淚唰一下掉下來，捂著嘴，死死地握著少年的手，生怕別人聽見哽咽聲。
許畫棠腳步輕，進來時就看到圓子在抹眼淚，她眉頭一皺，頓覺不妙，而翠珠正準備張嘴詢問姑爺的病情，卻被自家小姐攔住了，許畫棠搖搖頭示意她莫問。
隨即她故意放重了腳步，徐徐走到床榻邊，探了探丈夫的頭，又摸了摸他的掌心，唯有淡淡的餘溫，手掌心的觸感讓她心裏難受，少女眸色一怔，只一瞬，便斂了神色，她不動聲色，漫不經心地問道:“大夫怎麽說？”
圓子本就心虛，沒敢直視少夫人，自顧自地清洗著帕子，頭也不回，低著頭悶悶道:“沒事”
“大夫說:都是老毛病，只需要好好將養就行”
這話被門外的許春風聽個正著，他杵在門口，臨門一腳，伸出右腳，下一刻，又縮回腳，如此反覆，倒是引起了屋裏人的註意。
許畫棠:“哥哥，大夫怎麽說？”
她眼睛帶著笑，眉眼彎彎，素手在火籠子上烤了烤，時不時用手哈氣，而火籠子裏的火苗成被碳灰掩蓋著，不像以往那般灼熱，故而她的雙手放在火籠子上很久才感受到灼熱。
少女轉頭緊緊地握住自家夫君的手，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床上的少年。
許春風許久沒見妹妹這麽自在，到嘴的實話硬生生變成了:“老毛病，養養就好了”
他覷一眼床榻上的少年，轉頭拿起火鉗，將角落裏堆放的木炭取出一些，又來到火籠子旁，將取出來的木炭整整齊齊碼在火籠子裏的火堆上，直到碳堆慢慢被火燎原，燒得通紅，發出炙熱的溫度。
冷風忽至，吹得妹妹的鬢邊秀發垂了下來，他又將對著床的窗戶緊緊關上，又打開了另一扇窗。許春風這才驚覺屋裏死寂沈沈。
這時江氏來到門口，她沒有進門只是站在門口，望著丈夫，動了動瞳孔，示意許春風出門，有事情商量。
許春風躡手躡腳地出了門，涉及到蝶兒姑娘的事情，家裏又遇到這種沖擊，大家心有餘悸，兩口子比以往更謹慎小心。
進門後，許春風親自關上門，直到確認門外沒人，這才聽妻子的話頭。
江氏:“喜兒不讓動蝶兒姑娘的遺體”
“我私下問過妹妹了，她說:蝶兒姑娘先前醒來時就說過自己的屍骨焚燒成灰帶回樂陽，在樂陽府安葬”
許春風:“她也是可憐之人，我問問衙門弟兄，看看能不能想個法子，行個方便讓人一同上路回樂陽”
“還是將實情告訴喜兒，多開導開導”
人死不能覆生，活著的人是最痛苦的。
他們能做的事情只有這麽多，至於能不能走出來就看個人覺悟。
江氏攪弄著帕子，見丈夫心不在焉，以為許春風還沒有緩過來便拉著他的手，真摯說道:“這些年風風雨雨走過來，我們不怕”
“你也別怕”
許春風緊了緊妻子的手掌，呢喃著:“辛苦你了”
“我沒事，就是突然有點累了。以後要是脫了這身衣服，我們回鄉下去？”
他總算是明白了:妹婿常說的一句話——高處不勝寒。
高處就是風口浪尖上，稍有不慎，萬劫不覆。
不管是妹婿還是他，都是那些達官貴人手裏的屠刀，屠刀也有卷刃的時候，那時候屠刀就會被丟棄到熔爐裏重造，重塑的屠刀又是另外一個人的人生，永遠成為掌權者的棋子。
他突然有點厭倦這種生活了，與其說是突然，更具體來說:是一直都討厭這種刀口上討生活的日子，過著永遠沒有明天的日子。
只是經過這次的感觸更強烈罷了。
江氏感覺丈夫好像沒有一點鬥志，渾身頹氣，眼裏也沒有光，整個人看著更倦怠無力，她用力地抱著丈夫，真誠道:“聽你的”
“累了就歇歇，咱們歇一輩子都沒事”
她所求只不過是丈夫歡愉，夫妻融和，日子平淡又自在逍遙。
許春風聽到妻子支持的話用頭蹭了蹭妻子的頭頂，眼神前所未有地堅定。
“指不定能遇到老神仙”
這麽一句話令江氏心裏沈甸甸的，有些事情不用明說，大家心裏明白就好。
中極殿，皇帝剛吃完飯，精神困頓，就這麽癱靠在龍椅上。
太監總管豎著耳朵聽著皇帝的動靜，接收到皇帝的視線，知道時機到了，便如實道來:“稟陛下:敲登聞鼓的人已經被帶到殿外，可要選此人覲見？”
皇帝點點頭，示意可以將人放進來，並沒有開口說話。
太監總管就這麽站在旁邊扯著嗓子喊道:“宣敲登聞鼓者覲見!”
百官屏住了呼吸，餘光頻頻看向門外。
而杵在百官首列的史宗泉今兒眼皮子跳個不停，心跳也加快，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，是以，他整個人不像往日那般淡定，眉宇間透露著一股濃濃的浮躁之氣。
而這個感覺從那人進來那一刻得到了驗證。
來人花白頭發梳得整整齊齊，蓋因穿著大紅色襖子，走路愈發蹣跚，還是被兩個小內監扶著這才穩住身形。
“草民史聞氏參見陛下，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”
皇帝頭也不擡，揮揮手:“免禮平身”
“老太太敲鼓所為何事？”
他半閉著眼睛，淡淡問道。
老太太繼而說道:“老身此次前來:一則為為夫討回公道；二則向天下人請罪”
史聞氏一席話讓在場人齊齊變了臉色。
他們餘光頻頻交流，很是好奇老太太到底有什麽冤屈？更有甚者認出了她的身份，目光赤guoguo盯著史宗泉。
皇帝挑了挑眉，直言:“喔？您老有什麽冤屈盡管說”
“如果你說的話屬實，朕一定會為您和您的夫君討回公道”
語氣微揚似乎很驚訝老太太的來意。
老太太身體不好，說一句話，喘半天不說話，皇帝見客了於心不忍，就讓人賜座。
史聞氏這才有精神講述自己的冤屈，撩了撩眼皮子，澀然道:“十五年前，我兒高中進士，被陛下拜授予富陽禦察使，史家上下奔走相告這一喜訊”
“當時全族老小，村裏內外，甚至是當時的縣令大人都來慶祝這一喜事兒。為了感謝村裏和族人，朝廷相助之恩，我們家咬咬牙請人看了吉日良辰，祭祀祖宗，將這個好消息告知他們，告慰祖宗們，又開了慶祝宴會用來宴請一眾人的幫扶之恩，宴席足足開了三天”
孩子他爹素來嗜酒如命，那幾日很盡興，就在宴席結束當天晚上又動手打老身了，當時他下手不知輕重，拳打腳踢，打的老身暈死過去，他爹並沒有停手的打算，我迷迷糊糊看到孩子進來了。
他們發生了爭執。
“你放開老子!”
“爹!今天是個好日子，你怎麽有發脾氣？”
“發脾氣怎麽了？就不是你爹了？你給老子記住了:就算是爬到內閣首輔，那也是老子的種”
“爹!兒子知錯，兒子不是那個意思……”
“嗝!老子不管你什麽意思，今天非要給這個黃臉婆一個教訓”
“老子娶了她，這輩子就生了個你，差點讓俺們史家斷子絕孫……嗝!等上了京城，一定、一定要休了她”
“爹!你怎麽能這麽想？娘是您的發妻，兒子的生母，兒子這些年讀書的嚼用一大半都是母親給鄉紳當奶娘得來的銀子，要是我們這樣做，族裏的人怎麽看我們？同僚又怎麽看我們？”
“哼!你不提這個還好，你一提我就生氣，這個臭婆娘說什麽給人家當奶娘，一當就是一輩子，要不是她，老子現在兒子都排到院門外，你這麽有出息還不是老子看著……”
“爹!”
“他們以為我暈死了。其實我的意識是清醒的，耳朵是清醒的。清清楚楚聽見孩子他爹要拋棄我，帶著唯一的兒子遠赴富陽上任，老身早就看透了他的嘴臉，只不過礙於孩子的前途、面子一直忍著，那一夜我才知道自己在他眼裏:只不過是個黃臉婆。好在兒子是在意我，感恩我的付出，至少我不是一個人，沒有被拋棄”
“我的孩子性子純良，見不得人受罪，他也因此得到不少善緣，卻又執拗”
“可是老身從來沒想到，正因為他的執拗害了他爹，也害了我們家”
“一連幾日，我們家忙著收拾東西，記得那幾日天氣突然又變冷了，出奇得冷，大雪紛飛封山封路。他爹又出不了門，就在家裏飲酒”
“一到晚上他就大人，許是怕孩子擔心，我都咬著牙不敢出聲，沒想到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時，我又看到了孩子，他竟然直接把門踢開，毫不意外父子倆又發生爭吵。這一次兒子堅持把我扶到客房裏，給我上了藥，過了一會兒說是把我們房間的門修一下”
“老身實在累極了，就由著他去了”
“沒想到就這麽一睡，就再也見不到他爹了”
“孩子他爹是中炭毒而死，當時我們房間屋裏爐火太旺，門窗緊閉不通氣，導致人悶死了。老婆子以為他是自作孽，不可活被天收走了。沒想到他前些日子又日日夜夜找我說：自己死的冤枉，被親兒子毒死的，希望老身能討回公道”
說到這裏，老太太自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，面色青青白白，嘴角發紫。
一旁的史宗泉早就雙目充血，整個人如釋重負，見老母親身體不舒服，疾步而來，熟撚地幫她順氣，又從懷裏掏出靜心丸給她服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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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春風陪著笑送走了大夫，圓子正在用濕帕子沾在自家大人嘴上，他隱隱聽見隔壁的哭聲，抿緊了唇:“懷民哥”
“你這次也會醒過來是不是？”
半大小子眼淚唰一下掉下來，捂著嘴，死死地握著少年的手，生怕別人聽見哽咽聲。
許畫棠腳步輕，進來時就看到圓子在抹眼淚，她眉頭一皺，頓覺不妙，而翠珠正準備張嘴詢問姑爺的病情，卻被自家小姐攔住了，許畫棠搖搖頭示意她莫問。
隨即她故意放重了腳步，徐徐走到床榻邊，探了探丈夫的頭，又摸了摸他的掌心，唯有淡淡的餘溫，手掌心的觸感讓她心裏難受，少女眸色一怔，只一瞬，便斂了神色，她不動聲色，漫不經心地問道:“大夫怎麽說？”
圓子本就心虛，沒敢直視少夫人，自顧自地清洗著帕子，頭也不回，低著頭悶悶道:“沒事”
“大夫說:都是老毛病，只需要好好將養就行”
這話被門外的許春風聽個正著，他杵在門口，臨門一腳，伸出右腳，下一刻，又縮回腳，如此反覆，倒是引起了屋裏人的註意。
許畫棠:“哥哥，大夫怎麽說？”
她眼睛帶著笑，眉眼彎彎，素手在火籠子上烤了烤，時不時用手哈氣，而火籠子裏的火苗成被碳灰掩蓋著，不像以往那般灼熱，故而她的雙手放在火籠子上很久才感受到灼熱。
少女轉頭緊緊地握住自家夫君的手，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床上的少年。
許春風許久沒見妹妹這麽自在，到嘴的實話硬生生變成了:“老毛病，養養就好了”
他覷一眼床榻上的少年，轉頭拿起火鉗，將角落裏堆放的木炭取出一些，又來到火籠子旁，將取出來的木炭整整齊齊碼在火籠子裏的火堆上，直到碳堆慢慢被火燎原，燒得通紅，發出炙熱的溫度。
冷風忽至，吹得妹妹的鬢邊秀發垂了下來，他又將對著床的窗戶緊緊關上，又打開了另一扇窗。許春風這才驚覺屋裏死寂沈沈。
這時江氏來到門口，她沒有進門只是站在門口，望著丈夫，動了動瞳孔，示意許春風出門，有事情商量。
許春風躡手躡腳地出了門，涉及到蝶兒姑娘的事情，家裏又遇到這種沖擊，大家心有餘悸，兩口子比以往更謹慎小心。
進門後，許春風親自關上門，直到確認門外沒人，這才聽妻子的話頭。
江氏:“喜兒不讓動蝶兒姑娘的遺體”
“我私下問過妹妹了，她說:蝶兒姑娘先前醒來時就說過自己的屍骨焚燒成灰帶回樂陽，在樂陽府安葬”
許春風:“她也是可憐之人，我問問衙門弟兄，看看能不能想個法子，行個方便讓人一同上路回樂陽”
“還是將實情告訴喜兒，多開導開導”
人死不能覆生，活著的人是最痛苦的。
他們能做的事情只有這麽多，至於能不能走出來就看個人覺悟。
江氏攪弄著帕子，見丈夫心不在焉，以為許春風還沒有緩過來便拉著他的手，真摯說道:“這些年風風雨雨走過來，我們不怕”
“你也別怕”
許春風緊了緊妻子的手掌，呢喃著:“辛苦你了”
“我沒事，就是突然有點累了。以後要是脫了這身衣服，我們回鄉下去？”
他總算是明白了:妹婿常說的一句話——高處不勝寒。
高處就是風口浪尖上，稍有不慎，萬劫不覆。
不管是妹婿還是他，都是那些達官貴人手裏的屠刀，屠刀也有卷刃的時候，那時候屠刀就會被丟棄到熔爐裏重造，重塑的屠刀又是另外一個人的人生，永遠成為掌權者的棋子。
他突然有點厭倦這種生活了，與其說是突然，更具體來說:是一直都討厭這種刀口上討生活的日子，過著永遠沒有明天的日子。
只是經過這次的感觸更強烈罷了。
江氏感覺丈夫好像沒有一點鬥志，渾身頹氣，眼裏也沒有光，整個人看著更倦怠無力，她用力地抱著丈夫，真誠道:“聽你的”
“累了就歇歇，咱們歇一輩子都沒事”
她所求只不過是丈夫歡愉，夫妻融和，日子平淡又自在逍遙。
許春風聽到妻子支持的話用頭蹭了蹭妻子的頭頂，眼神前所未有地堅定。
“指不定能遇到老神仙”
這麽一句話令江氏心裏沈甸甸的，有些事情不用明說，大家心裏明白就好。
中極殿，皇帝剛吃完飯，精神困頓，就這麽癱靠在龍椅上。
太監總管豎著耳朵聽著皇帝的動靜，接收到皇帝的視線，知道時機到了，便如實道來:“稟陛下:敲登聞鼓的人已經被帶到殿外，可要選此人覲見？”
皇帝點點頭，示意可以將人放進來，並沒有開口說話。
太監總管就這麽站在旁邊扯著嗓子喊道:“宣敲登聞鼓者覲見!”
百官屏住了呼吸，餘光頻頻看向門外。
而杵在百官首列的史宗泉今兒眼皮子跳個不停，心跳也加快，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，是以，他整個人不像往日那般淡定，眉宇間透露著一股濃濃的浮躁之氣。
而這個感覺從那人進來那一刻得到了驗證。
來人花白頭發梳得整整齊齊，蓋因穿著大紅色襖子，走路愈發蹣跚，還是被兩個小內監扶著這才穩住身形。
“草民史聞氏參見陛下，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”
皇帝頭也不擡，揮揮手:“免禮平身”
“老太太敲鼓所為何事？”
他半閉著眼睛，淡淡問道。
老太太繼而說道:“老身此次前來:一則為為夫討回公道；二則向天下人請罪”
史聞氏一席話讓在場人齊齊變了臉色。
他們餘光頻頻交流，很是好奇老太太到底有什麽冤屈？更有甚者認出了她的身份，目光赤guoguo盯著史宗泉。
皇帝挑了挑眉，直言:“喔？您老有什麽冤屈盡管說”
“如果你說的話屬實，朕一定會為您和您的夫君討回公道”
語氣微揚似乎很驚訝老太太的來意。
老太太身體不好，說一句話，喘半天不說話，皇帝見客了於心不忍，就讓人賜座。
史聞氏這才有精神講述自己的冤屈，撩了撩眼皮子，澀然道:“十五年前，我兒高中進士，被陛下拜授予富陽禦察使，史家上下奔走相告這一喜訊”
“當時全族老小，村裏內外，甚至是當時的縣令大人都來慶祝這一喜事兒。為了感謝村裏和族人，朝廷相助之恩，我們家咬咬牙請人看了吉日良辰，祭祀祖宗，將這個好消息告知他們，告慰祖宗們，又開了慶祝宴會用來宴請一眾人的幫扶之恩，宴席足足開了三天”
孩子他爹素來嗜酒如命，那幾日很盡興，就在宴席結束當天晚上又動手打老身了，當時他下手不知輕重，拳打腳踢，打的老身暈死過去，他爹並沒有停手的打算，我迷迷糊糊看到孩子進來了。
他們發生了爭執。
“你放開老子!”
“爹!今天是個好日子，你怎麽有發脾氣？”
“發脾氣怎麽了？就不是你爹了？你給老子記住了:就算是爬到內閣首輔，那也是老子的種”
“爹!兒子知錯，兒子不是那個意思……”
“嗝!老子不管你什麽意思，今天非要給這個黃臉婆一個教訓”
“老子娶了她，這輩子就生了個你，差點讓俺們史家斷子絕孫……嗝!等上了京城，一定、一定要休了她”
“爹!你怎麽能這麽想？娘是您的發妻，兒子的生母，兒子這些年讀書的嚼用一大半都是母親給鄉紳當奶娘得來的銀子，要是我們這樣做，族裏的人怎麽看我們？同僚又怎麽看我們？”
“哼!你不提這個還好，你一提我就生氣，這個臭婆娘說什麽給人家當奶娘，一當就是一輩子，要不是她，老子現在兒子都排到院門外，你這麽有出息還不是老子看著……”
“爹!”
“他們以為我暈死了。其實我的意識是清醒的，耳朵是清醒的。清清楚楚聽見孩子他爹要拋棄我，帶著唯一的兒子遠赴富陽上任，老身早就看透了他的嘴臉，只不過礙於孩子的前途、面子一直忍著，那一夜我才知道自己在他眼裏:只不過是個黃臉婆。好在兒子是在意我，感恩我的付出，至少我不是一個人，沒有被拋棄”
“我的孩子性子純良，見不得人受罪，他也因此得到不少善緣，卻又執拗”
“可是老身從來沒想到，正因為他的執拗害了他爹，也害了我們家”
“一連幾日，我們家忙著收拾東西，記得那幾日天氣突然又變冷了，出奇得冷，大雪紛飛封山封路。他爹又出不了門，就在家裏飲酒”
“一到晚上他就大人，許是怕孩子擔心，我都咬著牙不敢出聲，沒想到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時，我又看到了孩子，他竟然直接把門踢開，毫不意外父子倆又發生爭吵。這一次兒子堅持把我扶到客房裏，給我上了藥，過了一會兒說是把我們房間的門修一下”
“老身實在累極了，就由著他去了”
“沒想到就這麽一睡，就再也見不到他爹了”
“孩子他爹是中炭毒而死，當時我們房間屋裏爐火太旺，門窗緊閉不通氣，導致人悶死了。老婆子以為他是自作孽，不可活被天收走了。沒想到他前些日子又日日夜夜找我說：自己死的冤枉，被親兒子毒死的，希望老身能討回公道”
說到這裏，老太太自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，面色青青白白，嘴角發紫。
一旁的史宗泉早就雙目充血，整個人如釋重負，見老母親身體不舒服，疾步而來，熟撚地幫她順氣，又從懷裏掏出靜心丸給她服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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